第42章 请从容-《剑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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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陈灵均蓦然瞪眼,提高嗓门,“何必?你自己听听,这说的是什么什么混账话!天不管地不怕,我不管你不管,到头来谁来管?我在山中修行这么多年,辛辛苦苦,勤勤恳恳,好不容易攒出个元婴境,是当画像挂在墙上看的吗?!”

    钟倩作为夜宵一脉的扛把子,对落魄山的内幕掌故,还是如数家珍,笑呵呵道:“你在落魄山勤勉修道,不就是为了出门不被谁一拳打死,而是两拳?”

    陈灵均立即坠了大半英雄好汉的气势,“那也是在家乡,出了旧骊珠洞天地界,我还是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钟倩内心本就对陈灵均留下来揽事颇为佩服,只不过碍于“镖师”身份,有些话总是要说的,

    小米粒说道:“景清景清,只管拿去用。”

    她就要从斜挎棉包里掏出一张“大符”。

    陈灵均哭笑不得,立即摆摆手,“不用不用,你这道符箓是用来走水的,拿来斗法,过于挥霍了。再说了,真当我的元婴境是纸糊的啊。”

    小米粒坚持说道:“暂时用不着也留着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
    陈灵均拍了拍她的棉布挎包,笑道:“留着。放心,我是走惯了江湖的,什么风浪没见过。”

    钟倩带着小米粒使用了缩地符,先行离开战场遗址。

    用过了几张缩地符,钟倩改为抱着小米粒,一边在山林间飞奔,一边聚音成线密语说道:“温兄弟,有我待在小米粒身边,你不用跟着了,去陈灵均那边盯着,防止意外。山上的算计,你比我更知道深浅。”

    钟倩环顾四周,淡然道:“就附近这点虾兵蟹将,还不够我塞牙缝的。”

    当年在家乡行走江湖,钟倩一贯是绝不主动惹事的好脾气,实在避不过,跟人起了冲突,出拳前怎么怂怎么来,否则也不至于在家乡被骂做是娘娘腔,至于递拳后,钟倩是怎样的,莲藕福地的武道第一人,总不能是靠他自己吹嘘出来的名头。

    这趟出门远游,一直暗中护道的温仔细还是不肯就此悄然离去,气笑道:“钟第一,你是不是没得吃宵夜,饿昏了头,拎不清大小先后了?”

    温仔细是极为罕见的“两金”,既是金丹境修士,也是金身境武夫,跟钟倩处境类似,距离远游境都是只差一口气的事情。

    除了自家道脉传下的隐匿秘术,温仔细还用上了山主亲传的一道符箓,便是陈灵均都未能察觉到他的气息,钟倩却是知晓此事的,他跟温仔细一明一暗,算是各司其职吧。

    温仔细笑道:“你真当‘景清祖师’是个虚名?那可是走渎成就的一副水蛟身!”

    即便这家伙技不如人,斗法落败了,想跑路有何难。

    只要不是剑修,寻常玉璞境,能拿我们这位景清祖师奈何?

    倒是小米粒这边,是真不能出半点纰漏的。何况山主着重提醒过两句。

    “陈灵均在外边做什么,在山上山下,遇到了什么事情,是揍人还是挨揍,你们看着办。”

    “小米粒这边,你们看着办。”

    温仔细又不是个缺心眼的,当然清楚两个“看着办”分别是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老子在落魄山待得好好的,吃喝不愁,既能涨拳,还有诸多匪夷所思的修道机缘,总不能好心出门护道一趟,就落个被驱逐下山的下场吧。

    再说了,落魄山上,谁会不真心喜欢小米粒呢。

    钟倩哑然失笑,总是很难将这个“青衣童子”与元婴境水蛟挂钩。

    酒蒙子,走路喜欢甩袖子,说话总是见风使舵,溜须拍马的,当然,讲义气倒也是千真万确,没架子更是与他钟倩一路货,也对,否则他们怎么能够混到一块,在落魄山抱团,自立山头?

    钟倩密语说道:“这些跟梢的,就交给你处置了?”

    温仔细心声道:“小事一桩。”

    钟倩突然说道:“得空了,咱们哥俩切磋切磋?”

    温仔细沉默片刻,“滚。”

    钟倩无可奈何,你们这些狗仙师,瞧不起我辈武夫么。罢了罢了,宵夜一脉的谱牒,温兄弟就此除名。

    战场遗址那边,等到陈灵均确定了钟倩已经远离此地,抖了抖袖子,劈啪作响,“别鬼鬼祟祟藏藏掖掖了,出来见人!”

    他其实早已看破那层拙劣障眼法,先前要不是怕吓到小米粒,以陈灵均的天生性格,以往走江湖的脾气,呵呵。

    撤掉了障眼法,是一群娇俏女子,可她们就是瞧着渗人。

    为首一位怀抱琵琶的妖艳女子,娇滴滴道:“妾身芳龄十六,自幼惯弹琵琶,熟稔歌舞,好俊俏的小哥儿,与姐姐们一起去府上瞧瞧?若是喜欢,不如干脆入赘此地,起步快活?”

    旁边有个女子,掩嘴娇笑道:“还是个元婴境的老神仙哩,晓得返老还童的仙家术法呢。”

    这群脸色雪白、鬼气森森的莺莺燕燕们,就像围着一个满口大话的稚童,忍不住调戏几句。

    她们真正忌惮的,还是那个言语、神态有几分娘娘腔嫌疑的武夫,一身凝练拳意,十分扎眼,令她们只敢远远的,靠近了,就有酷暑时节靠近一盆大火炉的灼烧感,否则寻常武夫的刀剑,想要砍中她们就是痴人做梦。

    结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衣童子,估计是哪座山头的嫡传弟子吧,完全不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,非要托大,逞英雄,竟然将他支开了。

    陈灵均冷笑道:“笑,只管笑,等小爷查明你们的道统根脚,确定了你们的作恶行径,有你们哭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既然决定了出手,就要追究到底,打了小的惹来老的,打了为老不尊的就再打他们的救兵和靠山。

    她手捧心口,故作楚楚可怜惊吓状,“小哥儿好重的杀气,吓死奴家了。”

    旁边也有女子煞气腾腾,“姐姐,何必与他废话,直接拿下,剖了心肝,妹妹们已经好久没有品尝到炼气士的肉味了。”

    陈灵均咧嘴笑道:“犯不着吓唬小爷,小爷也不是吓大的。走,去你们府上瞧瞧。直接见正主,也好省去你我双方好多麻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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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位老飞升,来到一座江边茅棚酒肆,他稳了稳心神,步入其中。

    客人寥寥,生意冷清,老眼昏聩的掌柜趴在柜台那边,听到脚步声,抬头,搭了搭眼皮子,见对方径直走向一张酒桌,便连问话的念头都没了。

    容貌清癯的青衫老者身边,坐着一个身量雄伟的侍女,她叫谢石矶。

    见着了陈清流,荆蒿哪敢随便落座。

    陈清流问道:“办妥了?”

    荆蒿屏气凝神,小心起见,不敢空口白牙说自己当真办妥了,只是轻声道:“晚辈已经跟景清道友约好了,说定只要登陆流霞洲,我便去接他去青宫山做客,好好喝上几顿大酒。”

    陈清流似笑非笑,道:“稳坐头把交椅两千余年的一洲道主,竟然需要如此示好于一条元婴境水蛟,跌不跌份?荆蒿,若是道心有碍,不痛快了,也与我直说无妨。”

    荆蒿瞬间背脊发凉,思量片刻,轻声道:“起先确实有些别扭,处久了,反觉新鲜。”

    陈清流问道:“新鲜过后,又会如何?”

    荆蒿只得照实回答一句,“到时候再说。”

    陈清流点点头,显然比较满意荆蒿的回答,“谨字总是避祸的护身符。”

    荆蒿松了口气,算是过关了?

    陈清流双指并拢,轻敲桌面。

    荆蒿立即听命坐下。

    陈清流突然笑了起来,自言自语道:“不愧是郑居中的世叔。”

    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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